前兩天哥哥回家收麥子,發(fā)了幾張圖片,瞬間把我的記憶拉回到20幾年前。
我童年最深的印象,除了彈珠、彈弓就是沙包、皮筋;到了“六一”兒童節(jié),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收禮物、外出游玩,而是上午表演完節(jié)目之后,就開始為期兩周的“忙假”,因為老師們都忙著要回家收麥子。
現(xiàn)在想來,小麥收割應該算得上農人辛苦一年的重頭戲。從上年入冬的時候播下希望的種子開始,冬天施肥灌溉、春天除草除害,直到初夏的收獲,時間已然過了多半年。
六一來了,我們小孩子要放“忙假”了,放假的歡脫心情加上被父母和周遭叔伯姨娘這些大人們豐收的喜悅感染,感覺除了過年,一年中第二個最重要的時刻到來啦。
我的家鄉(xiāng)是關中平原,小麥成熟時,抬眼望去,視線能延伸一直到天際,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只能用諸多“俗不可耐”的詞語來形容:黃澄澄、金燦燦、麥浪起伏,宏大壯觀……
這些又平凡又抽象的詞語,真的是那種場景的立體呈現(xiàn),當時的環(huán)境下,更多的感受是農忙時的辛苦和緊迫,現(xiàn)在回想卻很奇妙,讓我有一種好像是那片土地上所有人在舉行一個超大的盛會,熱情洋溢,歡喜鼓舞,空氣中除了實實在在的麥香味,還有充滿了節(jié)日喜慶的味道。
田里都是人,大聲說笑揮舞鐮刀;路上車水馬龍,人力架子車,牛車、夾雜了三輪車和四輪車“突突突”飛馳而過,怕是過年也沒這么熱鬧呢,就差放鞭炮了。
沒經歷過的人,怕是以為我在堆砌辭藻,故意夸張表現(xiàn)?,F(xiàn)在我才體會到詩人其實一點都不酸,一點都不做作,真的生活給予了他們刺激和體會,他們才寫得出。
第一步先要割麥,人均2畝地,我家總共有差不多十畝地,得全家上陣,割上一個禮拜,早出晚歸。
現(xiàn)在,還有印象的是,七、八歲開始或者更早,每年“忙假”和哥哥被大人領著去割麥。這個時候,再看那一大片麥子就失去了欣賞“麥浪”的興致,大太陽從早上到中午已然曬去了我和哥哥所有的熱情,男孩調皮,哥哥在休息的時候,爬上了地頭有三層樓那么高的大楊樹,拿著鐮刀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洋洋得意地給展示給我和媽媽看。
后來的幾年,每每到地頭,我們都要去看看哥哥的大名還在不在,有沒有隨著大楊樹長開。遇上有月亮的晚上,要跟大人到地里去“加班”割,這時候,我一般都是躺在麥剁上看月亮,月亮咋那么圓,還可認真的想,月亮上到底有沒有玉兔和嫦娥,無限的遐想……再有那么一絲涼風吹過來,別提有多安逸了?,F(xiàn)在想想,大人喊我們晚上去割麥,其實是給他們逗悶子,繁重的體力勞動中來點童言童語很是解乏。
接下來一個禮拜要,把割下的麥子運到事先收拾好的場地上攤開碾壓,除去麥稈收獲糧食,呈現(xiàn)出的是又一場狂歡。
偌大的場地攤平了碾壓,碾完了之后麥稈已經被碾的平展展,跟鋪了一層厚厚的毯子在地上一樣,我們就開始脫了鞋在上面瘋跑,跑到累了,把自己狠狠地摔在上面。
再不然就是幾家孩子聯(lián)合起來“玩打仗”,玩到最嗨時,把鞋都能丟到天上,尖叫聲和笑聲感覺都能戳破天。引得場邊休息的爸爸們有時也加入,拉著孩子打轉轉,這可是最原始的快樂,比現(xiàn)在的什么旋轉咖啡杯、旋轉木馬好玩到飛起。
細想,為什么記憶深刻,跟當下流行的育兒理念如出一轍,大人全身心投入的陪伴,果然取得了不一樣的效果。
碾場之后,一點點的翻松表面的麥稈,再一點點的清除后,才能最終收獲下面的麥粒。把場地上的麥子推到一堆,借著有風的時候揚起來去糠之后,算是完成了收麥,然后再進行下一場……碾場重復,快樂重復。
隨著機械化發(fā)展,我們不需要去幫忙了,大人們站在地頭,等著收割機收到地頭直接拉麥子回家就可以了。
隨著年齡增長,曾經陪伴我們、養(yǎng)育我們、給我們快樂的大人們,現(xiàn)在,卻成了我們需要照顧的對象;我們則成了孩子心目中的“大人”。
我明白了什么是責任,明白了為什么睡不醒的小女孩現(xiàn)在能日日早起做湯羹,在生活的道路上越走越從容;也明白了為什么困難最終都能克服,原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大人”在生活的安排下,不經意間已經教會了我什么是堅持和忍耐,一刀刀割麥、一鏟鏟的推麥,一天天一年年,無一不是歷練。
經過生活的發(fā)酵后,現(xiàn)在我覺得躺在麥垛上看月亮吹涼風的記憶很甜。為什么甜,印證了當下流行的一句話,世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看透生活的本質之后,依然熱愛生活。
附上我家麥田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家麥田的影子。